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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名家长篇连载】冬日暖阳(三十四)
2019-11-08 15:2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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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日暖阳(三十四)

作者:晏良华  编辑:唐佳

   平日里这个谭七娃看似威风凛凛,但真到了正式场合,他就英雄气短,笨嘴钝舌,结结巴巴,不知所措。他涨红一张猪肝脸,结结巴巴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我咋个就不是四川人了呢?我可是四川南充人,邓小平家乡来的哩,不信你们看我的身……身……身份证嘛。”谭七娃脸红筋胀,放下他那被洗碗水淋湿了的手提包,急不可耐地就要去掏他的身份证。

   “肯定不是四川的。”一个工友听了他蹩脚的川普,开始认真地怀疑起他的真实身份来。

   “就是嘛,我听过的四川话怎么听起来也不像你这么别扭和难听,四川话听起来很好听的,就像邓小平同志的四川话,我们在电视上听到是多么的好听。”暴发户胖老板也认真地附和。

   “就是,四川话哪有你这么难听的。”一个操江西口音的工友,用比较标准的普通话随声附和。

   “哈哈哈……哈哈哈……他不会是四川人里面的另类吧?”工友们跟着瞎起哄。

   “我……我……我的身份证,你们……你们……你们不信就算了,难道……难道这个还有假的哟。”谭七娃一个劲地为自己辩解,额头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,他如坐针毡,背上冒出的汗水混合着洗碗水打湿了衣裳。这是谭七娃长这么大以来的第一次受辱,从小就没上过学的他也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,满身是嘴也无从下口。他掏出身份证打着圈子给大家看,大家都以开心、快乐地取笑他为主,没有哪个工友去认真看他的证件。

   “哪个在说你身份证是假的,我是说你这个人是假的。”面对工友们快乐无比的笑声,冬月儿心里比吃了蜂蜜还畅快,但她并不露出笑脸,还一本正经、冷若冰霜地正色道:“四川有句古话,那就是真的假不了,假的真不了,再为自己辩解有啥用嘛。”然后转身进了伙房,时间不早了,劳累的工友们肚皮也许早就空荡荡的了,她开始为工友们做饭。不过今天对谭七娃的惩罚,使她这几个月来的怨气得到了释放,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感溢满全身。

   “是啊,怎么证明你这个人是真的呢?不会是哪个偷鸡摸狗生出来的呀?”一个工友用谭七娃听不懂的当地话大胆地挖苦他。

   “哈哈哈……哈哈哈……哈哈哈……可能是哪个偷人生的这么个孬种哟。”工友们开始不着边际地瞎胡闹了。

   “算了,不闹了,不闹了,快去干活,干活去了,还干一个多小时就开饭了。”暴发户胖子听着工友们说出了一些出格的话了,赶紧吆喝着收场:“他这个是真的哈,是真的哈,我亲自看过他身份证的,赶紧去干活吧。”暴发户胖老板开始一边吆喝大家干活,一边叫谭七娃赶紧去换衣服,下午上工地干活。暴发户胖子知道时间就是金钱这个道理,对于包吃包住和工资固定这种粗力气活,不把工人们催紧点是会影响效益的,所以他每天催工就像催命一样,他不会过多地和工友们有这种热闹氛围,否则这些头脑简单、四肢发达的工人们就会得寸进尺,不听老板的话。

   “哈哈哈……哈哈哈……哈哈哈……走嘞,干活去哟。”工友们一阵吆喝,粗犷的扯开喉咙唱着不着调的山歌,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。

   “嘿嘿,嘿嘿,谢谢老板,谢谢老板。”谭七娃点头哈腰应承。在暴发户胖老板面前,刚才的羞耻只有胖老板才能将他解脱出那难堪的境地。

   “你就住伙房后面的那间工棚,七号床,那里刚好差一个人的位置。”暴发户胖老板安排好谭七娃的住所,紧绷着的一张脸又恢复了老板的派头。

   “好的,好的,谢谢关照,谢谢关照。”谭七娃又一次地点着头应承和讨好着胖子老板。

   地处远郊的砖厂,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宁静与常态。那机器的轰轰隆隆之声,更显得这荒凉的山野一片沉闷……

    “佟老爹,还没睡觉呀?”正躺在床头上裹叶子烟的佟老爹抬头一看,见谭七娃从黑夜里探进个头来。“我是谭七娃呀?佟老爹,好遇巧哟,我也找到你这个厂来了,这是我们俩爷子的缘分哈。我上午过来的,这会儿空了特地过来看看你。”谭七娃说了这些话,探着个头张望,但他并不急着进屋里来。他有点小心翼翼,生怕像上午那样在冬月儿面前吃亏,他换了衣服冲了个冷水澡,然后到了冬月儿的住处,很有礼貌地等待着佟老爹招呼他进来。

   佟老爹慢条斯理地裹好叶子烟,用打火机点燃旱烟,“吧哒吧哒”抽了两口,然后吐出一圈浓浓的烟雾,似乎把一天的疲劳抛向了空中。他冲站在门外的谭七娃问道:“哦,你是后山谭家湾的?好久跑到河源来的?”谭七娃说是是是,还是诚惶诚恐地探着头向屋子里张望,腿脚并不敢迈进屋来。

   “你老汉叫谭有财还是叫谭友全?”佟老爹口吐烟雾,一张冷峻的脸毫不欢迎:“你在家多好嘛,大老远地跑这来干什么?这可是吃苦头的活儿。”佟老爹没等谭七娃开口,又进一步地说道。

   “佟老爹,我的老辈子,我的爹就是谭友全,我叫谭七娃,我出来也是为了增长增长点见识,混口饭吃,真没想到遇到佟老爹你老人家了,嘿嘿嘿……嘿嘿嘿……今后还请你老人家多多关照,多多关照哟。”谭七娃显然是找到了说话的机会,一个劲地讨好着佟老爹。

   “哦,晓得了,后山谭友全家的,那年你妈老汉把你从大胡子队长那里抱过来押长,我晓得你们家里的情况。”佟老爹并不理睬谭七娃,把他那旱烟抽得是“吧哒吧哒”的响,估摸着一袋烟抽得差不多了,烟瘾也过够了过足了,他把自己的一条腿放到另一条大腿上,用那旱烟锅在自己鞋子底部梆梆上磕了又磕,然后把烟嘴放进嘴巴里面,鼓足腮帮,狠命地向外吹气,确信那长长的旱烟袋烟管畅通无阻之后,他把烟筒往腰间一别,将自己斜躺在床头的身子坐正,然后冲屋子外面的谭七娃说:“你进屋里来吧?”

   “嘿嘿嘿……嘿嘿嘿……谢谢佟老爹,谢谢老辈子。”谭七娃点头哈腰,一副谦卑诚恳的样子。

   这屋子里没有多的凳子,陈设十分简陋,除了一架供佟老爹睡觉的床之外,床头边放有一张木制桌子,四条腿好像没站稳似的,一摇就会跳舞,唯一的一张凳子放在床边,也被佟老爹的一只脚给占领着,里面还有一个单间屋子,那是冬月儿的寝室。就是这样简陋的房间,在砖厂里面也算是奢侈的了。谭七娃住的那间屋子是十多个人挤在一起的,他们睡的是通铺,根本没有什么凳子、桌子之类的,从住宿就可以看出冬月儿父子俩在这个砖厂有着一种特殊的地位。佟老爹对进屋来的谭七娃并没给坐的意思,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,然后问道:“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深圳?”然后用眼睛洞察着他的神态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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